长相思

晏柒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静夜风起，我披衣而起，迈出卧房，来到这个破败的宅院。寒风拂面，让人感到阵阵刺骨的凉意，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发丝随风零乱，斑白的霜鬓让人无限的感伤。嬴弱的身躯就这样伫立在寒风中，望着院中凌寒独自开的冷梅，世间万物皆在寒冬的侵蚀中相继败落，唯有它傲雪迎霜香满人间。只是那与我共赏花之人却早已沉寂地下三十余年矣。那双忧郁的眼眸此刻氤氲上了一层水雾，泫然欲滴，却又强忍住没让它滑落下来，是那样的迷离，让人无尽的心痛！他伸出那枯瘦的手，指尖轻轻的触摸着树枝上的点点落红，陷入了冥想中：蔓卿啊，已经三十年了，我是该去云间与你相伴拉

　　时间就这样静止着，直到突感身上一阵暖意，回头便看到晏离，这个跟随自己已六十多年的老护卫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将大棉衣披在我身上，口中忍不住埋怨：公子，您都这把年纪了，身子骨又不好，别瞎折腾了，若让夫人看到了，又该担心拉。说罢，扶着我慢慢的向里屋走去。

　　蔓卿啊，就让这风将我们带到那初识的年代去吧！

　　仍记得那年父亲尚在，家境尤好。暮春三月，莺歌燕舞，似我那欢跃愉快的心境。坐在软轿中，偎在父亲那弥漫淡淡清香的怀抱中，渐渐的幻想将要会面的小媳妇。轿落，我便醒了，睁开那仍迷蒙的双眸，不自觉的张手要抱，却不想父亲只是淡笑，为我整理那稍显凌乱的发髻与折皱的衣裳，拉着我的小手，向前方高墙红院走去.早已有人在院前迎立,那人清俊儒雅让人可亲,他笑容可掬的将我们带到厅堂,并爱抚的在我脸上抚摸,温暖的大手丝毫不让人觉的肆意,因为那其中有父亲的味道.端坐在红木软椅上,嘴里源源不断含着甜点,看着大人们唇间的张合有度,虽不知晓他们所说何事,却从父亲那谈笑宴宴的神情和只言片语中看,必是对自己的赞赏,心中不禁得意洋洋,耳边似乎也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名儿:蔓卿.她就是今后我要执手一生的女孩么?冥想中的我无意中掠到了一抹绿色的浅影,女孩梳着两个漂亮的小飞辨,她有着一张瘦而秀美绝伦的脸,皮肤粉嫩生红,眼睛大而饱满的透入着聪颖与天真,浓密的长发光可鉴人.在父亲的示意下,我便拉着你那小小的柔夷喜滋滋的向外面走去玩耍游乐.从那时起,彼此之间已深深的印刻下了对方的心.只是此时的我并不能预知今后坎坷的光景,心中浮现的永远都是停留在这一刻的纯净美好.

　　之后的十年便随着父亲辗转各地州府亲历人生,直到那年父亲染病奉召回京休养,才回到了阔别十载的忭京.这儿依旧如儿时的繁华富贵,虽已物是人非,却仍使我倍感亲切,因为有你.父亲的病时重时轻,缠绵病榻的时日让他早已无昔日那温润儒雅少年春衫薄的潇洒身姿,取而代之的是那清瘦憔悴的倦怠病容,只有那洋溢光彩的眼眸才让人感觉他仍是当年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太平宰相晏殊.我看了,心中一阵感伤,真害怕那一刻的到来.患病期间,王公大臣络绎不绝的进府探视,兄长们更是日日衣不解带端汤送药的服侍在病榻之前,气氛异常的压抑与沉重.寻一时机,便拉着晏离逃离这让人不能呼吸的空间.来到京师最为繁华的西楼,饮酒自醉,想借着周边喧闹的氛围冲淡心中积郁已久的忧虑与害怕.眼前浮现昔日与父亲相处的快乐时光,不禁落泪.从小到大,父亲便爱我宠我尤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最里怕化了,在他那儿,叔原永远都是天真烂漫的孩童.可他如今却……

　　晏离望着陷入悲伤中的小主人，冰冷的脸上也流露着担忧的神情。时间就这样流过，许久因是疲乏了我才顷身而起伫立在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意外的寻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虽与幼时不大同，却从那泛着明丽无邪的双眸中仍可确定就是她。野有蔓草，零露博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如今的她绿衣着装让人耳目一新，一扫心中之苦闷。肌如凝雪，眉如远黛，发如黑缎，翩然身姿随风起舞，牵动着我的心灵，神情俏丽而自信，十年的时光为她增添了一股淡香的书卷韵味，眸中的智慧色彩相得益彰，这就是将要与我执手一生的伴侣！眼眸中尚未散尽的雾气与她四目相对，霎时，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她嫣然一笑，灿若桃花，已然从对方的眼中知晓他便是那曾几何时与自己共耍的总角之好。只是，此时的他眼中却氤氲上了一层让人心痛的雾水，那如玉般的少年公子方才定是在为他的父亲而忧伤吧，若不是现有要事在身，真想上前去，轻轻的抚慰他易碎的心灵。歉然一笑，默默离去，愿不久的将来用自己的一生去好好的爱这痴心的男子。倚在窗前，痴痴的望着她的离去，心中虽有不舍，却暗感欣慰。今日能与她相见，便是老天最大的赏赐。

　　至和二年，父亲的病越来越重，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眼中那一抹熟悉的光彩渐渐黯淡，病情的沉重甚至惊动了仁宗皇帝，虽未能幸临府邸，却赏赐了诸多珍贵的药物。然而，皇帝的天恩并未将父亲的病痛带走，依然如旧。父亲自觉不起，边将所有亲属招集，目光落在最小的两个幼子身上，眼底深深流露的慈爱久久不散去。我和弟弟少年天性，按耐不住心中的悲痛，竟俯在父亲瘦弱的身躯上，记忆中的淡淡清香如今却被汤药的苦涩味所盖住，温暖的大手轻抚着我俩的头，那饱含宠溺的爱意久久的停留在我们身上。只是此时的我并未看见父亲那满是宠溺的眼神中却隐藏着更为深厚的担忧。知子莫如父，那时，父亲大概就知道依我这孤傲疏狂清冷的性情在今后的人生之路中必然坎坷沧桑。

　　父亲终究还是离开了我，就在大家辞旧迎新的春节之后。仁宗皇帝为此两天不视朝政，追赐谥号曰元献，封临淄公。父亲的这一生，真可算是光风霁月。虽起于贫寒，但未经挫折，一生又都得皇帝倚重，身居高位，自己的人品、学问、修养又无可挑剔。当时名臣皆出其门，身后留下两百多首小词，人称“曲子相公”极富盛名。我这一生，能达到父亲这样的水平么？

　　父亲走了，我与蔓卿的婚期便也推迟了，好在曹家乃忠信之门，允诺守制期满后再行婚约。

　　外面的风霜雪剑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凛冽的多，父亲在时尚可由着自己的性情行事，可大树凋零之后，我才发现昔日朱红丹脸均成了媚俗的小人。往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喧闹，在人走茶凉之后渐渐的归于平静，门庭冷落。三年的守制期间，我过着清冷枯燥的生活，终日沉溺在亡父的思念之中。父亲的书房，仍如先前的清雅洁净，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幽香，让我仿佛觉的父亲还在，我终究还是孩子，还是那个依赖在父亲怀中的叔原。守制结束后，兄长们相继被朝廷起用，蒙父亲恩荫我与弟弟各获得太常寺太祝这小小的官职。二哥成裕严肃冷漠，让我从心底升起一丝畏惧，全然不是父亲的温润平和。对于他的决定明知是好处却仍时常拂他的意，关系空前的紧张，幸有嫂子从中调和才维持了表面的安宁，从此任我胡闹不在管教。大概二哥是深痛恨铁不成钢吧！整日挂着太常寺这虚职，混迹于阿虞奉承的官场，心境变得沉重而污浊，决然不是我所想要的生活。我醉意的是那潜心六意着文舞墨，与知心好友饮酒同乐再邀佳人助兴的歌舞筵席。这在众人眼中，是那不流于正声的颓废，可我却明知不可为而为知。在京期间，喜得两知己，闲暇时日便欣然往返于沈、陈两家，与君宠、廉叔把酒云欢，期间又有莲鸿萍云四位如世外仙姝般的歌儿们用她们恍若仙乐的舞姿摇曳助兴，琴音袅袅，别提有多趣味了！！女孩如小桥流水，柔情蜜意，娟秀神韵，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我发自天然的欣赏她们、赞赏她们，与之交心，唤醒了我灵魂深处的那份清澈。在那巧目倩兮、美目盼兮的流光溢彩中，我似乎也看到了那一双美妙动人透析智慧的双眸。她便是蔓揿，无论世间好女子许许，我心中的至爱唯有它。

　　一日在西楼与好友饮酒赏舞，正情陷其中时，却看见晏离神色欣喜疾来，附在我耳旁私语，顿时喜悦涌上心头，与好友告辞离席，从未这么高兴的回府。府中人众多，不仅兄长子侄们已到齐平日难得一见的几位姐夫也都坐在堂上，气愤喜庆热闹，连一想冷酷的二哥此时也谈笑低语，若搁在往日我定是悄然离去，但今日却非比往常。三哥抚摸我那散乱的发髻，笑语道：小七儿，一眨眼便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时间真快啊！若父亲在世，定然欣慰，曹家小姐，忠门之后，知书达礼，贤惠聪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你今后可得谨言慎行别再让二哥操心啦！语毕，拉着我来到大哥面前，长兄如父，我跪地回礼，俏眼掠过二哥那泛起宠溺的双眸，这熟悉的眼神，让我心中一阵愧疚。年少的我不更事做出诸多令他不悦的事，可二哥却依然爱我这个任性的幼弟。厅堂上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氛围，我逗弄着大哥那可爱的小孙儿聿玄，心中却盼望着那一日的早日来临。

北宋词人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是我平生最爱的男人！

度日如秒

欣赏，才思动人

蚂蚁

看来楼主有一匡热血，恨不得男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