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三十二）

金叶

第二天，他上早上九点的班，所以要晚上九点多才下班，而这个时候，我可以走。我当时用一个麻袋装好了衣服，还把钥匙拿去给他的朋友，坐上的士去汽车站。那个时候有一趟路过的车，是从博乐市出发的，来到这里歇歇脚，也顺便载些散客，而在那样一个小县城，人口又少，是不会有多少人去乌鲁木齐的，更何况那么大冷天。

我去上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车上坐满了人，已经没有位子了，司机说如果你真的要去，就不收你的全价，就在过道帮我放了套简单的棉被。就这样，我以为可以走了。但是，我没想到，车会等那么长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发车，正当车子起动的时候，司机说：刚才在这里上车的，你老公来找你了。我当时还不知道说的是我。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他，我的脑子里想的根本就没有老公这两个字的概念了，而是我要是跟他回去我就出不来了。

我在车上到处躲，不敢让他接近我，不敢让他去拉我的手，我拳缩着，不让他碰我一下，因为只要他碰我一下，我的神经就除了害怕就是害怕。

在车上，我折腾了好久，我又去求司机：让他下车，带我走，我不能跟他回去，他要打我。我又跪着，向车上所有的人磕头，磕头：求你们，让他下车，我不能跟他走，他会打我，求你们，求，求，求你们……

但是，车上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出头，都硬生生躺着睡觉。我知道我没有救，没有人救我，而且他们也要晚上赶去乌鲁木齐，大冬天的，也不能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所以只好跟着他下车了，而那个时候，我也哭累了，没有力气了。他叫了辆的士，把我带回了住处。

到了住处，他帮我脱下我的外套，　把我硬生生地放在床上让我躺下。而他在一旁，把我收拾好的麻木袋拉链打开，我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衣服口袋一个个搜，我不知道他在搜什么，我知道他会来搜我穿的衣服的口袋，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没力气去做任何事情，硬生生地让他把身上仅有的四百元现金，还有身份证，银行卡给拿走了，还有我的手机也让他给摔了。

之后，我的家人，同学给我的电话信息，他都不让我知道，而是以我口吻给他们回复，手机也尽量不让我去看。我已经崩溃了！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逃生的欲望和希望了，我绝望了。

他第二天去上班，他问我，要不要把我锁在屋子里。我说不用了，相信我，我都让你找回来了，还能去哪里，我哪也不去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内心都不知道有多害怕，生怕他哪里不对劲，又发脾气，动手。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在吃晚饭，我站着不动，他问我怎么不吃饭，我说你把证件之类的给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能说出这样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发脾气，还真的把那些证件之类的给我了。

他上班去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知道家里人在为我担心，我父亲也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和我父亲保持着电话沟通，告诉他我在这边的情况。他去上班，我去给我大姐打了个电话，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拨通了大姐的电话，还没等我说话，就听到大姐那边的哭声，我也无声地在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大姐的哭声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当时就有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不行，我不能这样下去，我要走，要走，我不能只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家里人担心。我要走！

一挂完电话，我什么也没有拿，就那样打的去了车站。那是白天，我问了工作人员大概几点钟走，他们说的时间我记住了，但是那个小站，时间不可能像大地方那么准时。我一直在算着时间，在看着时间，时间一到，我就急了，问怎么还不走。工作人员非常淡定地回答：等会儿吧！我可急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工作，说几点就几点啊，要是像你们这样，耽误了人的行程怎么办？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发车走了。

就这样，我离开了新疆，离开了那个给带来噩梦的人。

我身上没有带多少钱。在车上，我一直在害怕，在担心，要是他突然在车上把我给截了怎么办，所以我没有告诉家里人。　

坐了一天一夜还是多长时间的车，我已经不记得了。我一到家，两手空空，一屁股坐到家里的沙发上。没有了意识，没有了知觉，只知道自己到家了，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