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用词要顾及修辞

陈林森 · 发表于 2011-4-13 13: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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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陈林森于 2011-4-13 13:32 编辑

                  “基因”如何“熔铸于”血脉？
                           ——再谈用词要顾及修辞
   我在《用词要顾及修辞》一文中指出：“在文章中运用了修辞手法，就会带来一个语言环境，即修辞语境，对左邻右舍的用词就有一定的影响，作者就应当主动顺应它，在语言运用上积极配合。否则，虽未必出现语法病句，但在修辞和逻辑上会产生矛盾和瑕疵，在语言的表达效果上将会大打折扣。”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在报刊文章中非常严重，一些文章在同一句或上下句中，对包含了修辞手法的词语全然不考虑它对语言环境的制约，导致词语与词语之间顾此失彼，互不协调，前后矛盾，相互抵牾，不仅影响了语言的修辞效果，而且也直接损害了对文意的表达。
   诚然，写文章常常要运用修辞手法，在用词上也常常要有意使用修辞技巧，表情达意不是直陈，而是要借助比喻、比拟等方式，使语言具有新鲜感、形象性，这是无可非议的，甚至是值得提倡的。但是你对某一个词语使用了修辞手法，就不是一个孤立的语言行为，它必然会对相关的词语产生约束力，必然会影响到对另一个或几个词语的运用，如果注意不当，不仅会破坏你所使用的这个词语的修辞形象，也会破坏整个句子或句段的整体修辞形象，并在语法、逻辑上产生矛盾和瑕疵，从而影响语言的正确解读和表达效果。
   例如《人民日报》2011年4月13日第4版有一篇文章《让历史走进今天》（作者舒炼），其中有一段文字：
   让历史走进今天，要“重视历史”。有人认为，我们现在做的事，很多都是新的，因而轻视、忽视了历史。其实现实是历史的延续，不能截然分开。文化的基因、政治的基因、社会的基因、心理的基因，每一项都深深熔铸于历史的血脉，影响着中华民族的发展走向。屈辱与抗争、思考与求索，民族复兴之路上坚实而厚重的脚印，离不开历史椽笔的镌刻。
   “文化的基因、政治的基因、社会的基因、心理的基因，每一项都深深熔铸于历史的血脉”，这是一个形象化的句子，其中“血脉”“熔铸”都是修辞用法，在句中并不是用这些词语的字面意义而是修辞意义，其中“血脉”大致等于“传统”“进程”等概念，“熔铸”大致相当于“渗透”“进入”等含义。问题是“熔铸”与“血脉”是否搭配得当。“熔铸”是一个动词，意思是“熔化并铸造”，《现代汉语词典》举了两个例子：①熔铸生铁；②对生活素材加以概括和提炼，进而熔铸成为有血有肉的艺术形象。例①是字面意义，例②是修辞意义。显然，《人民日报》的语料不是用的字面意义而是修辞意义，那么这个修辞意义在文中是否恰当呢？“熔铸”的原义既然是“熔化并铸造”，那么它的“产品”应当是对某些材料加以“熔化”后重新“铸造”成的宏观的有可见形象的并且有观赏价值的东西，比如类似于金属塑像一类的东西。我们进一步思考的是在人的“血脉”中存在这样的东西吗？基因是存在于细胞内的遗传物质，如果不是作为严格的科学概念，它应当是可以进入“血脉”的，但是这种“进入”方式是“熔铸”吗？一种基因进入人体应当不是大张旗鼓和彰显于外形的，应当是潜移默化的，而且不会具有宏观形象，所以此处用“熔铸”是不合情理的，其实只要把“熔铸于”改为“溶入”就合理了。那么作者为什么要使用“熔铸”呢？大概是从音节的效果，使用双音词，使用一个更有书面色彩、音节更响亮的词藻，能使文章读起来更铿锵，这也许就是作者的考量。殊不知这样一来，句子变得无法理解，“历史的血脉”经过“熔铸”以后必然变得不是“血脉”而是“血管”，“血库”甚至“血面菩萨”了。
   再看这一句：“民族复兴之路上坚实而厚重的脚印，离不开历史椽笔的镌刻。”“脚印”与“镌刻”有什么联系？脚印是镌刻出来的吗？“镌刻”又怎么能用“椽笔”作为工具？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说今天中华民笔的复兴大业离不开对传统的发扬、对历史的继承和借鉴，这个意思能说成是“历史椽笔的镌刻”吗？当然不能。今天我们对历史传统的批判继承，是以今天的中国人为主体的；说成“历史椽笔的镌刻”则是以“历史椽笔”为主体的。“历史椽笔”是形象的说法，实际是说我们前人的劳动和智慧，“镌刻”大致等于创造。怎么能说今天的历史（“路”是经历、历史的形象说法）离不开古人和近代人的创造？而“坚实而厚重”是对今天脚印的赞美，“椽笔”是对历史书写的颂扬，这些在文意中都不是非要不可的，因为这里并不需要涉及今天的复兴大业是否已经取得巨大成就，中国的历史是否很有文采（“椽笔”是“如椽之笔”的节缩，用来称誉他人文笔出众）。总体来说当下主流媒体对中国人自己，对中国历史，对执政党，总是存在用词过度和片面追求文学色彩的“流行病”。一篇主旋律文章，往往从头至尾充斥着伟大、华丽和高端的形容词。在这个句子中，“椽笔”这样的文学词藻不是很得体的，它不太适用于带有政论性质的文体中。歌功颂德是否实事求是是一回事，在某一处语境中的歌功颂德仅仅在语言技术上是否必要是另一回事。如果是为了表达作者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句话只要说成“伟大的民族复兴之路，离不开对历史正反经验的鉴往知来”。这里也有“歌功颂德”，但至少在语言技术上没有问题，没有出现今天的复兴之路是“历史椽笔”镌刻出来的笑话。你可以说得“更大更高更强”，但至少在语言技术（不是说技巧）上不要出现前言不对后语的小儿科毛病。
   这篇文章中还有一些句子很生涩：
   脱离现实而自我封闭的研究，既像是奢侈的精神游戏，更像是自我消遣的陷阱。把研究和传播结合起来，才能用现实关照让历史鲜活起来。否则，历史难免成为锁在深闺、虫蛀尘盖的断简残章。
　  中国历史源远流长。“通古今之变”，鉴往知来，是跨越五千年的智慧与光芒。只有让历史走进今天，才能更好地传承民族记忆、延续文化血脉，依托于厚重的土壤，奋发未来腾飞的翅膀。这是时代的要求，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
   “自我消遣的陷阱”不好理解。“自我消遣”是自我作主的东西，“陷阱”比喻害人的圈套，应当不是自己给自己设计的东西。“锁在深闺、虫蛀尘盖的断简残章”这个并列短语组合得很不好。从上文“奢侈的精神游戏”“自我消遣”等语，可看出作者对历史本身的丰富美丽是不否认的，把历史本身比作“锁在深闺”的美女应当是可取的，也可以关照连带的内容，就是说中国的历史不管你是否借鉴了它本身也是美好的，这样一来下文拼凑起“虫蛀尘盖的断简残章”这样的短语就不协调了。如果改成“锁在深闺人未识的白头宫女”效果还要好些。
   再看最后一段，说鉴往知来是跨越五千年的智慧勉强可通，但把它比作“光芒”就不好理解。“依托于厚重的土壤”好说，“奋发未来腾飞的翅膀”搭配就不当，“奋发”是振作精神、情绪高涨的意思，是不及物动词，把它作为及物动词，与“翅膀”搭配就不好理解，不如改作“奋起”。

（附言：舞文弄墨版块缺少一个“文艺评论”栏目，可以容纳文学评论、影评剧评、文学鉴赏、写作指导、创作交流、语言修辞、读书札记等等。几乎所有的文学期刊都设有文学评论栏目吧。文学家、作家也包括评论家的吧。现在这里没有，只好把这篇拙作归入“其他”了，吼吼。）

蚂蚁 · 发表于 2011-4-13 14:59:50

（附言：舞文弄墨版块缺少一个“文艺评论”栏目，可以容纳文学评论、影评剧评、文学鉴赏、写作指导、创作交流、语言修辞、读书札记等等。几乎所有的文学期刊都设有文学评论栏目吧。文学家、作家也包括评论家的吧。现在这里没有，只好把这篇拙作归入“其他”了，吼吼。）

哈哈，分类已经很细了。

现在写作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写作的水平越来越低了。
沉下心的年轻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