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银杯辩论赛（第一轮）教练手记

陈林森

九银杯辩论赛（第一轮）教练手记
陈林森
由市纪委、团市委主办的“九银杯”青年辩论赛近日在市区举行，参加单位有各县（区）和市直机关共20支队伍，采用分组循环淘汰制，有8支队伍要多参加一轮比赛，包括：湖口、德安、彭泽、庐山区、星子、武宁、浔阳区、共青城，其他县（市、区）和市直代表队直接进入第二轮。我们的对手是武宁队。第一轮比赛无论输赢，对比赛的成绩都没有任何影响，优胜队仍然是从零开始。
这次辩论赛以“反腐倡廉”为主题，第一轮的辩题是：反腐倡廉主要靠自律/他律。星子代表队是正方，我们的观点（实际是“被观点”）：反腐倡廉主要靠自律。这是一个很老的题目，谈不上什么创意，网上资料很多，如果只是应付一下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按我本人的观点，我更倾向“反腐倡廉主要靠他律”。从当前媒体的主流观点来看，似乎也是这样。例如著名的河南省交通厅“四连腐”案，人民网一篇分析文章的结论，第一条就是“自律不可靠”。在辩论时，反方如果引用媒体，很可能言之凿凿，咄咄逼人。也许从长远来看，吏治主要应靠自律，但在当前反腐败斗争形势十分严峻的情况下，应当主要靠他律。
有关领导让我担任星子代表队的教练。我是3月22日接受任务，队伍也是这一天组建，四位辩手都是中学教师。但是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辩论赛，年龄、身高也参差不齐，这些都没有办法深究。27日就要参加比赛，前后时间不足一星期。阅读了举办这次辩论赛的有关文件，发现比赛流程不再是熟悉的新加坡模式，我不知道叫什么模式。它与新加坡模式相同的有：双方阵营四对四，双方一辩开篇立论（只有3分钟），自由辩论（双方各4分钟）和最后的四辩总结陈词（各4分钟）；不同的有：双方二辩按先正后反进一步阐述（各2分钟）之后互相提问（各一分半钟），双方三辩互相盘问（各3分钟）后各自小结（各2分钟），比赛暂停、双方教练可上台面授机宜（3分钟）（然后是自由辩论和总结陈词）。另外，在评委退席后，还允许观众提问（但不计入总分）。这就像是高考语文考试的改革，客观题慢慢少，主观题慢慢多。在辩论赛中，可以事先准备台词的比例越来越少了，需要临场发挥、随机应变的内容越来越多了，“论多辩少”的局面有望改变，但也增加了难度。总之，参加这次辩论赛，时间紧，难度大，辩题老，队伍软。
四位辩手中，实际上只要准备三篇发言稿。按新加坡模式，四篇发言稿各自的重点是：概念层面，逻辑层面，事实层面，价值层面。现在三辩不用事先准备发言稿，三篇辩词则将原逻辑层面分解到其他几篇发言稿中。价值层面的内容鲜有参考，我根据自己的理解（站在执政党立场）设计：指出对方三个“错误”（预估），分析三个“有利于”，再加上如何自律的三个“要”。这有点套话，但如果把整场辩论赛看作一篇文章，则符合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三个步骤。发言稿的长度都掐了时间进行压缩和限制。
在指导辩论的过程中，和几位辩手展开讨论，纪委、团委的几位领导多次亲临指导，纪委年轻干部陶然是法律专业出身，作为我们的陪练和专业顾问，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意见和思路。通过这几天的学习、思考和讨论，学了不少东西，有不少收获。比如我第一次听到“自由心证”的概念，虽然这个概念未必用得上。
我们思考了以下问题并提出了我方的思路：
一，关于腐败。腐败可以简单地定义为：掌握权力的人（权力主体）通过权钱交易来谋取私利。它有三个构件：权力、权钱交换、私利。反方可能强调“权力”，我方则强调目的（动机）。思想是行动的指导，所以主要靠自律。
二，关于权力。对方可能引用名言：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Power tends to corrupt;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应对：1、这句话存在误译。正确的翻译是：权力趋向（往往导致）腐败，绝对权力绝对腐败。2、重点在第二句。3、第二句的意思是没有任何约束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对权力的约束，包括自律和他律。我们的观点是主要靠自律。
三，关于人性。我方既不赞成人性善，也不赞成人性恶。如果人性本善，那还要自律做什么呢？如果人性本恶，他律就无法内化，也就很难普及推广。我们主张善恶两存。所以我们要通过自律，扬善抑恶。如果对方强调人的动物性，我方则强调人的社会性，并且社会性是人类的本质属性。因此，人类必须通过自律，才能更好地与社会和谐相处。
四，关于制度。对方强调制度反腐。我方则强调：制度的制订要靠人，执行也要靠人。“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但规矩要人定，方圆要人画。所以，人的自律是最重要的。
五，关于自律与他律的关系。我们坚持：自律是基础，他律是辅助、补充、手段。我们回避“关键”这个词，因为媒体上一般都说他律是关键。如果说到它们谁先谁后，我们坚持自律在先，他律在后。可以从原始社会说起……
六，如果对方引用孟子的话“徒善不足以为政”，我们就说它后面还有一句：“徒法不足以自行”。
七，如果对方引用邓小平的话：“好的制度……坏的制度……”，所以制度最重要。我们就说，邓小平还说过：十年最大的失误是教育，思想政治工作薄弱云云。
八，反方如果引用温家宝在今年两会后会见中外记者时说：“消除腐败的土壤还在于改革制度和体制。”我们就说：温总理的话完全正确，消除腐败的土壤是改革制度和体制，比方也打得完全正确。然而土壤是植物生长的环境，植物生长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种子自身。
九，对方如质问我方：难道不要依法治国吗？我方则说：我们同时还要以德治国（尽管我私下并不赞成这个口号）。
十，关于河南省四个交通厅长前腐后继，对方肯定把它归结为他律的重要，我们就用它来证明自律的重要。第一任厅长曾锦城被判15年，第二任张昆桐被判无期，他律摆在那里，有了前车之覆，为什么后继者不怕？还是私欲膨胀，还是自律出了问题。
十一，我们还讨论了左手和右手。反方说自律只是左手管右手。我们说：能管住右手的只有大脑。
还讨论了许霆案，香港反腐，酒驾，红绿灯，八小时之外，还有成语：画地为牢，瓜田李下，等等。我甚至还思考了比较深的也是最难的问题，如“把权力关进笼子”，“总统是不可靠的”。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很好的办法可以化解“总统是不可靠的”这句话。
我以为几乎什么问题都考虑到了，但出乎预料的是，我们准备的材料，在今天的辩论中，90%以上没有用到或没有很好地运用。有的话对方已经说了，如左手和右手，红绿灯，八小时之外，我们应对得并不好；而反方提出的大多数问题，往往超出我们的预料。这就是辩论赛的特点。反方二辩引用毛主席语录：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我方辩手竟然不知对方说什么。80后对毛主席语录都不熟悉。这条语录在对方看来很给力，但是我们如果听清楚了，可以很巧妙地驳回。他律不等于扫帚，官员也不等于灰尘。扫帚要把所有的灰尘都扫掉，我们能把所有的官员都消灭吗？毛主席说的是阶级斗争，反腐倡廉说的是依法治国。对方辩友，你引毛主席的话是南辕北辙。反方发言时，多次说到这样的意思：自律不能解决问题时，必须用他律发挥作用。我方辩手不能立即抓住：对方这样说，不正是证明了自律才是关键，他律只是起补充和辅助作用吗？
对方辩友不怀好意的攻击，我方辩手没有能有力地反击。对方三辩盘问我方二辩：请问对方二辩，你为什么紧张呢？不紧张为什么脸红呢？是不是因为你身边坐了一个美眉，受到了诱惑呢？为什么我身边坐了两个美眉也不紧张？是不是美女主持也诱惑了你呀？这样的发问，我方辩手只是被动应付，没有反戈一击。其实这是一个轻微的人身攻击。我方辩手脸红主要不是心理原因而是皮肤本身的原因。我方辩手如果说：对方辩友的主观臆测反映了你心智的缺陷，你的联想又反映了你的思想的低俗，鉴于对方三辩自律不够，我方建议对方领队和教练，对对方三辩加强他律。不论出于辩论的竞争，还是出于对尊严的维护，我方都要给予有力的回击。因为即使撇开思想意识，对方辩手也偏离了辩题。虽然在点评时评委对此也提出了批评，但比较委婉和轻描淡写，用的措辞是“画蛇添足”。这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事件，由于对方的辩风不正，给了我们强烈反击的良好机会，我们没有抓住，结果长了“敌人”的威风，灭了我方的志气。
由于我方在盘问和自由辩论中不如反方机变和凌厉，在第一轮比赛中，我们星子县负于武宁县。辩论赛中的评判，评委最看重的是自由辩论中的表现，尽管我们的准备比对方充分，发言能够脱稿（反方都是照本宣科，而且越念越快），而对方还存在犯规和发问不当的毛病，但由于评委更看重现场的交锋，并且反方的四辩表现比较出色（反映敏捷，词锋尖锐，语言流畅，可以说整场比赛只有她一个人比较具有辩论员的气质），使我们输得有点冤，冤就冤在对方的水平并不高，准备又不充分。
这次辩论赛的失败有以下教训：
一，在组建队伍时要物色好队员，不能随便点人，要提出要求。如年龄，一般不要超过30岁。这场辩论很清楚，虽然都没有经验，但两个年龄相对轻一点的辩手表现明显好于年龄相对大的辩手。年轻才有朝气，有强烈的积极向上的热情，反应也比较快。另外还要注意辩手的形象，外观上不能有明显的差距。
二，辩论结束后我们基本上得到共识：辩手的素质是最重要的。这个素质包括：知识素质（特别是人文知识），语言素质，心理素质，学习素质。比方说，其他素质差一点，但学习素质很强，记忆力特别好，模仿性很强，接受新生事物快，那也行。不能要求每一名辩手都有渊博的知识，但其中至少有一名，知识比较全面。语言素质，即口齿，口才，也很重要。
三，作为一个地区的代表队，队员构成不宜太单一。比如都是教师就有局限性。比如对方四辩手就说：我在银行工作，有监控录像什么的。队员构成比较丰富，也可以使辩论的内容丰富起来。当然，其中应该有专业人士参加。比如这次的主题是反腐倡廉，原来安排了县检察院两个人参加，临时要办案又换了两个老师。
四，在准备阶段，不只是写台词，背台词，准备辩论的素材，还要组织辩手观看辩论赛的录像和视频，特别是看别人是怎样进行自由辩论的。当然有条件的是组织“陪练”，模拟反方问答和争辩。要强调对准备好的素材不要死背，要消化，化成自己的东西，才能左右逢源，才能很快出手。当然时间短了就难办。
五，教练不只是在思想、知识上指导，还要多向他们介绍自由辩论的一些常识，讲授辩论的一些技巧。
第一轮比赛于2011年3月27日（星期日）上午10：00在九江学院（总部）竞知楼106教室举行。第一轮的四场比赛分别在四个教室同时进行。美女主持据说是九江学院广播站的广播员。九江学院三位专家教授担任评委。九江学院法律专业一个班的学生观看了比赛，并在辩论结束后进行观众提问。在比赛前，志愿者来教室给我们发矿泉水。电脑计时设备相当先进。有两位评委进行点评，特别是第二位评委的点评，气氛十分活跃。专家的点评对大家很有启发。比赛开始后，虽不说座无虚席，教室里也基本上坐满了。评委退席时，有一男性观众向外形靓丽的女主持人要电话号码，主持人没有积极回应。
辩论赛的全称也比较靓丽：“九银杯”“青春倡廉•给力赶超”青年辩论赛。
九江银行是协办单位。如果我方赢了，第二轮将对阵九江银行队。现在这个任务就交给武宁队了。如果他们不加油，也许输得更难看。

蚂蚁

我更倾向“反腐倡廉主要靠他律”。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靠自律能治理就不需要反腐了。

易律师

习惯了法庭上的辩论，对辩论赛这种形式渐渐地不太认同了。辩论赛倡导、助长的是一种华丽、夸张的辩论风格，缺乏实用性。无论是在谈判中，还是在法庭上，如果辩手养成了这种风格，或者观众认为这种风格是王道的话，一定会碰得头破血流，最后的效果是不欢而散或者自食苦果。

我参加过n次辩论赛。其中陈老师亲自指导过一回。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做律师了，参加了第一场之后就主动退出，因为我们的对手是一帮小屁孩（对方居然派出中学女生来参加比赛），她们在比赛中的表现让我哭笑不得。我们老老实实地起立发言，她们端坐在位子上，大摇大摆地打断我们正在陈述的观点，我眼睁睁地看着主持人，主持人居然面无表情。每次发言都是我们起立，而她们每次发言的时候都是坐在位子上。我们一帮大男人傻乎乎的，好像是学生在听老师的训斥。场面异常滑稽。最后虽然我们获胜，但是居然是三比二险胜。这样的辩论赛，不参加也罢。

后来在九江参加“公诉人与律师对抗赛”，当时也才刚刚入行，有点紧张，拿着稿子上去念的，我师父事后骂我，恨不得上去撕了你的稿子！结果我以一分之差与当年的优秀辩护人擦肩而过。不过，我的表现也给大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当08年参加全省的公诉人与律师对抗赛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酣畅淋漓的几个回合之后，获得第二届江西省诉辨对抗赛的第四名，捧回全省十大优秀辩护人的荣誉。

我也担任过很多次辩论赛的评委。尤其是北京高校辩论赛，水平确实不错。但是，看到那些选手在台上纠缠那些没有太大意义的概念，总觉得这种比赛锻炼出来的技巧不实用。

实务中，辩论的最终目的是说服对方，或者达成妥协。辩论赛则要求攻击性，有时候甚至是诡辩。不但无用，甚至有害。

二都人

   前些天偶知此事，今天得读陈老师手记，未有实地观战助阵之憾略去一二，盖因手记之精彩。

  能赢最好。自律和他律，各说各有理。

  我方“被观点”，强调的是自律。那能否以“内因和外因辩证关系原理”来支持我方的“被观点”？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陈老师在指导中亦提及“如果说到它们谁先谁后，我们坚持自律在先，他律在后。”

CYQ

学习了~~~
我也比较主张辩论赛更多的让辩手临场发挥，不要太搞形式。
所以老师说的辩手自身的素质太重要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辩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