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班”记事5

南山雅人 · 发表于 2011-4-10 1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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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云：“食色，性也。”

如果说老蒋是在“色”这方面给我启蒙的话，在“食”这块带我走出混沌的就是五毛。

五毛大号陈五平，家中齐刷刷和尚6个，他排行第五。那时候，家里兄弟多是闯世界的资本，但是五毛却不张扬，很低调的那种，不喜欢挑事起祸，也不喜欢争风吃醋。

然而，但凡人都有缺点，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看来，五毛的缺点就是好吃。

五毛好吃，他也有一些好吃的条件。他家兄弟众多，照说这样的家庭生活一定拮据，但以我对五毛家的观察，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他经常会吃到一些我们再怎么发挥想象力也想不到的东西。有一次，一伙人从申苏安家出来，五毛挺神秘地告诉大家，他父亲从内蒙古出差回来，带回了几根驴卵子。我们大吃一惊，问这东西也能吃。五毛一副不屑的模样：“当然可以吃，而且还很好吃。”只是过了几天，他坚决否认自己说过这话，申苏安、叶永龙急得要和他割卵，他依然坚持己见。后来我们分析，可能是家里大人叮嘱了，吃这东西是不好宣扬的，于是五毛到处回收覆水。

驴卵子不常有，好吃却是常态。怎么办？

生长在毛泽东时代，主席的语录多多少少都有些入耳、入心，也能付诸行动。

五毛的做法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我又成了他的跟屁虫。（我的灿烂的少年时代，怎么整个就是“跟屁虫”时代啊，惨！）

五毛家住在砂石公司，砂石公司斜对面是县里的造船厂。东风造船厂是国营企业，县造船厂大概就是个集体的，方方面面自然不如国营厂正规，闲人可以自由进出。五毛就带我去那里捡过废铁。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就在人家厂区里面，你还说是去捡，还说是废铁？不过，虽然管理不严，人来人往是少不了的，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没有什么收获。

建筑工地是我们经常光顾的。那时候的工地，都是下班之后人走楼空，不像现在24小时都有专人看管，还养几条大狼狗看护。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捡钯钉。这个捡，我们还是很有原则的，一律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如果不是，则视而不见，绝对不会去拆跳板。

除了工厂企业，我们还放眼乡村。

其实那时候的县城，差不多就是乡村，因为居民屋前后，还有许多的田地，有的种水稻，有的种蔬菜。当年的小学操场，如果你不小心滚下坡，就滚到水田去了。所以放学之后，男生一项比较疯狂的活动就是去田地里打泥巴仗，直到把某人头上打起了包甚至出了血，才纷纷钻出来说不是我打的，一个个散去。

田畈之中，我们看中的是地头的木子树。关于木子树，我查过它的学名，不得而知，曾经想过问问学植物的同事，见面就忘了。木子树结出的果实，先是一个黑黑的壳，成熟之后壳会绽开，露出一颗四瓣白白的木子。木子是制作肥皂的原料，我们中学操场边就有一个小小的肥皂厂，那里也会收购木子。

摘木子要比较小心，因为树上经常长有毒性很大的毛毛虫，祸到了不仅瘙痒，还会红肿。申苏安有一次就被毛毛虫祸到了，整个脸肿得变形了，胖了好几号。申苏安有个小号就叫胖子，这回名副其实了，却躲在家里几天不敢上学，后来到班上还有人认他不出来。

五毛这方面很谨慎，也很在行，在他的带领下，尽管我们上树无数，都没出过申苏安这样的意外。

迎春桥走过去就是砖瓦厂，蔡家岭，这里有成片的麦田，五毛经常带我来这里挖半夏，最远一次快到秀峰。我后来才知道，半夏是一种全株有毒的植物，块茎毒性较大，生食0．1—1．8g即可引起中毒。对口腔、喉头、消化道粘膜均可引起强烈刺激；服少量可使口舌麻木，多量则烧痛肿胀、不能发声、流涎、呕吐、全身麻木、呼吸迟缓而不整、痉挛、呼吸困难，最后麻痹而死。当时对这些一点都不了解，五毛应该也是不知道的。我们就在麦田之中，时而冒着酷暑，时而淋着风雨，一片一片寻找那诱人的三叶草。

废铁、钯钉、木子、半夏，还有家里的牙膏皮之类，我们多是卖到姜家包的收购站。姜家包在开关厂后面一里多地，对我们来说是相当遥远了，我们不辞辛苦走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的价钱要高一两分。卖出多少钱我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每一次销售之后，都能让我们在扬武角买不少的茅栗，去菜市场买不少的蒜头。啧啧，享受啊！

我是很佩服五毛的，县城的边边角角，他都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卖钱，他也知道。虽然当时的动机仅是为了解馋，很原始，但以我们小小的年纪，就在圣人、伟人的指导下开始了自己的人生，这样的自觉，多么不易。

若干年后，五毛担任了县委宾馆的餐饮部经理，专管吃喝，也是适得其所吧。